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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從軍記

筆者:倪福元         放大字型圖示 放小字型圖示 列印圖示


【作者速寫】倪福元先生,榮民子弟,現旅居美國。

民國二十七年七月,中央軍校在浙江金華招生,從三千報名者中錄取七十五位,父親倪錫豹是其中之一;考取後由帶隊官帶領,歷經兩個月,行軍逾二千公里,抵成都中央軍校報到。
中央軍校在九月開學,校長是蔣委員長,教育長是陳繼承中將。受訓期間,有許多事令人印象深刻。
矇著眼拆卸、組裝步槍,以備敵人在夜暗來襲時,可立即組裝槍枝加以反擊。
模擬戰場實況,偶爾在飯中摻入小石子,因在槍林彈雨中,不可能有白飯吃。
好幾次,蔣委員長對學生訓話時,空襲警報響起,仍指揮若定,直到各大隊疏散完畢,才走向防空洞。
軍校畢業時,蔣委員長親自點名,由副官唱名,學生聞聲答:「有!」
蔣委員長同時致贈同學一把「成功成仁」佩劍,象徵賦予救國責任,這也是每位軍校畢業生光榮的一天。
父親受訓期間,日軍佔領浙江寧波地區,在家鄉鎮海開設「倪大賚報關行」的祖父,頗孚人望。日本人便逼他擔任「維持會」會長,祖父心想:「兒子到成都讀軍校,在委員長領導下抗日,怎麼可以做漢奸?」堅決不肯。日本人就將祖父抓到日軍憲兵隊凌虐到半死送回家,不久,就過世了。出殯時,蔣委員長特送輓聯致祭。抗戰勝利後,父親到祖父墳前長跪,稟告日本投降的消息,請祖父安息。
二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,父親畢業後分發到四十九軍預備第五師十九團擔任少尉排長,曾參與長沙三次對日會戰;父親訓練排上弟兄,找掩體時,儘量找兩個壕溝交界地,當日本軍機自東西向掃射,即進南北向壕溝掩蔽,如自南北向掃射,則入東西向壕溝,如此躲過多次的日機掃射。
三十一年五月二十三日,父親升任十九團第六連中尉排長,參加浙贛會戰,在浙江建德烏龍山陣地,和日軍短兵相接,率弟兄們衝鋒陷陣時,遭日軍子彈貫穿右手臂,仍渾然不知地高喊:「弟兄們,衝啊!」直到排附、傳令兵看到:「報告排長,你負傷了!」驚見右臂血流如注,隨即昏厥。等父親醒來,已在安徽徽州第三軍醫院治療,住院二、三個月期間,父親接獲軍事委員會命令,以作戰勇敢有功,晉升上尉。康復後,歸隊擔任第六連連長繼續抗戰,直到勝利,並獲頒「抗戰勝利紀念章」。
抗戰勝利後,父親調任第三方面軍司令部少校參謀,參與京、滬、杭地區的防衛。後來,又調到舟山防衛司令部,擔任檢查處少校參謀兼沈家門檢查站站長。
有一天,父親在海邊巡邏,忽然有個被關在木籠的人大喊:「倪大賚的小老闆⋯⋯,放我出來!」 父親停步詢問,他說:「我是小毛!」仔細一看,原來是祖父店中夥計,在上海、舟山兩地跑單幫營生,在兵荒馬亂中被誤為「共諜」,而在父親保證下獲釋。
父親對「小毛」說:「我的妻兒還在江蘇無錫娘家,請你幫忙接他們出來。」父親交給伙計一包糖—因江浙不產糖,很貴重,可當做母親與我的旅費及船資。
「小毛」把糖帶回上海,賣了不少錢,再到無錫接母親與我到上海,買兩張船票,送我們到舟山。船很小,只能容納六人,在海上漂流兩天一夜才上岸。
我們一家在舟山住約半年,於三十九年五月十九日,隨十五萬軍民撤遷來臺。蔣夫人在基隆碼頭迎接時頻頻說:「你們辛苦了!你們辛苦了!」處在風雨飄搖的臺灣,突增忠心的十萬部隊、五萬軍眷和百姓,民心士氣,大受鼓舞。
來臺後,父親在第六軍擔任少校監察官,因有帶兵作戰經驗和處理突發事故能力,由上校監察官張堃推介至台北軍人監獄擔任少校科員,累升至上校科長退伍。監獄事務繁雜,往往返家用晚餐時,又接到通知,須立即趕往處理;遇有颱風,經常數日值勤,都要等到父親回家,我們才放心。
若有遠道至監獄探視兒子或丈夫者,會面時間常予通融;如有特殊情況,甚至允其父母、妻兒,較長的會面時間,父親因此被稱「倪菩薩」,當年受惠於父親的受刑人,應不在少數。
聽老父述說從軍報國的故事,頗引以為榮,並以此文向所有榮民前輩致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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